岁岁重阳,然而每年似乎在以不同的理由独在异乡为异客。 每一次离开故乡的时候,朱自清的《背影》便会很应景地在脑海中浮现,“他踌躇了一会,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。我再三回劝他不必去;他只说:‘不要紧,他们去不好!’”现在的我很难理解,每一次在家里收拾行李准备前往车站的时候,奶奶的心情是多么复杂,但她总是静静地坐在床头,凝视着即将远行的我。奶奶不会学古人折柳相送,也不会说离别之际伤感的话,她只会连夜炒好一大包我喜欢的南瓜子塞进我的行李箱,会起个大早去菜市场然后赶回来再做一顿怎么也吃不腻的家乡菜。老人家的思想是朴素的,她满心欢喜地看着我一次次升学,从乡间小学下雨天那把送来的雨伞,到高考前县城租房里整整三年的默默伴读,奶奶的身影几乎陪伴了我18岁前的所有岁月。终于,几年前,去省外上大学了,她也“轻松些了”。 吃完饭,便该拖着行李箱出门了,平日里,奶奶跟着我的步伐尚显吃力,更不用说这种赶车的时候了,没走出小区大门,她已大汗淋漓。一路上,平时无话不说的祖孙此刻却都稍显沉默了,这时,我脑袋里开始浮想联翩,想起过去那一个个烈日当空的日子,奶奶回家后怕打扰午休的我,一个人默默在家门口巡视,碰到有人大声喧哗,总会迅速迎上前,轻轻地来一句,“有学生在睡觉,小点声”;那无数个寒风凛冽的清晨,有时候为了让我多休息一会,争取几分钟排队买早餐的时间,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起得比高三学子还早,用冻得通红本就满是褶皱的手静悄悄地带回一碗牛肉粉。然后,轻轻地,合上房门。接着,奶奶的几句重复了多次的叮咛打破了这片临行前的沉寂,“路上注意安全,在外面工作了更要照顾好自己”,千言万语涌上心头,我却只道出了个“嗯”。 送别,终有一别。离家不近了,看着汗流浃背且返程要独自穿过好几个车流如织十字路口的奶奶,我忍不住劝她回去了。而她总说下一个路口,几番下来,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我,只得留在原地。我原本以为她真的回去了。当又一段路后,我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,看到了来往行人中那孤独尾随走来的身影,且分明能看出老人家将手背放在眼角的那个动作,当我再次转过头去,已是热泪盈眶。很小的时候,操着稚嫩声音的我问道,“奶奶,怎么没看你哭过啊”,她乐呵呵地回答说,“老人家都不会哭”。 “拥抱着亲人的时候,多希望时间就停止,如今我对自己故乡,像来往匆匆的过客”,坐在车上的我听到了这首歌,这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歌。但那一次,我确信自己听懂了。(文/隧道公司盾构分公司长沙地铁5号线:陆彦霆)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