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湘之地,湘资沅澧之域,因遍植木芙蓉,而被称之为芙蓉国度。唐代诗人谭用之有诗赞誉,“秋风万里芙蓉国”,毛泽东的“芙蓉国里尽朝晖”同样为世人所熟知。 虽已是初冬,在长沙的街道旁,木芙蓉依然傲然盛放,迎着风霜,开得孤独而倔强。这让我想起儿时村口的那棵木芙蓉,同样的沉默倔强,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,在无数个四季的轮回里,以盛放的姿态迎接着归家的游子。 离家久了,对故乡的牵挂也变得具象起来,至今,我依然记得那棵木芙蓉花开时节流光溢彩的场景。当明媚的阳光照在那一朵朵花上,花瓣变得透亮而轻盈,一如挂在枝头的一件件薄纱裙,随时要翩翩起舞,彰显着生命的蓬勃与绚烂。 不过,彼时并不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,只知道,这一棵树上,能开出好几种不同颜色的花,早开纯白,向午桃红,晚变深红。每每还未进村,便闻到那股淡淡的、甜甜的香味,风中都是芙蓉花的清香。在那个漫不经心的年纪,我曾无数次地问母亲,这棵是什么树,而母亲也一遍遍,不厌其烦地告诉我,木芙蓉。 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,在沉默守候的芙蓉树下,有太多平凡的瞬间,也有太多简单的幸福。白日里,我们这群孩童最喜欢在树下玩耍,围着木芙蓉跑啊,跳啊,闹啊,它的年轮上,刻着我们的童年往事。而在有繁星的夜里,大人们也经常搬个小板凳,来树下坐着聊天。这是一天中最让人安慰和满足的时刻,木芙蓉,默默地张开它温柔的怀抱,静静地听着村里人的家长里短,庇护着劳苦而淳朴的人们。 后来,树下的孩童们渐渐长大,去到了远方,而我,到了成都。在成都读大学的四年时光中,也经常会见到木芙蓉,成都蓉城的“蓉”,便是因木芙蓉而得名。相传五代时,后蜀皇帝孟昶偏爱芙蓉花,命百姓在城墙上遍植芙蓉树,花开时节,成都“四十里为锦秀”,故成都又被称为芙蓉城,简称“蓉”。 只是,在成都的街头看着这种树,我总会觉得十分的陌生。即便是同样的品种,换了地方,终不是同样的树了罢。王维见到故人,最想知道的是故乡的那棵寒梅是否已经开花,看着蓉城锦绣,我最想知道的,也是故乡木芙蓉的花事。乡愁,便是如此吧,除了屋顶袅袅的炊烟,小河潺潺的流水,最深最浓的,还是那棵守候故乡的树,那棵木芙蓉,一次次出现在我归乡的梦中,母亲那温柔而深情的声音——“木芙蓉”,也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。 再后来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村口的木芙蓉不见了,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变得沉默了,老人们也转移了聚集地,回村时,再闻不到风中的甜香。那棵不知道宽慰了多少年轻人心的木芙蓉,在记忆的风中消散了。于是,乡愁也就成了一粒渺小的树种,随风飘荡,无处皈依。 在每一个游子的记忆中,或许都会有那么一棵树,它在故土扎根,守候着故乡,眺望着远方漂泊的人,而游子,也在回望着故乡的树。理不清道不尽的乡愁,就在那相互凝望的瞬间,流下热泪。愿故乡的每一棵树,都能安然站在原地,等待离人的归来。(文/盾构分公司长沙地铁5号线项目:陆彦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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